第八十一章:看不见的铁笼(1/2)

重庆的夏夜,湿热而躁动。长江与嘉陵江的交匯处,雾气蒸腾,仿佛连空气都带著一股无法消散的沉重。山城之下,郑坤的失踪,像是一块沉入水底的巨石,表面上只激起了一圈涟漪,很快便归於平静。然而,那些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,却无一例外地嗅到了这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。

物资调配处副处长苏明远的办公室,依然一尘不染,桌上的公文堆叠得整齐有序,笔墨纸砚一丝不苟。他的生活轨跡,也如同他桌上的物件,精確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。每日清晨,他准时抵达办公室;夜幕降临,他准时返回位於南纪门的公寓。他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、勤勉高效的苏副处长,似乎郑坤的突然“失踪”,对他而言,不过是少了一个平日里颐指气使的顶头上司。

然而,苏明远知道,这一切只是表象。他更清楚,孔令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已不再被沙尘蒙蔽。

郑坤的消失,並没有给他带来丝毫轻鬆,反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。这並非因为郑坤的死法或死因,而是因为郑坤的“死”,预示著一个更危险、更聪明的对手,已经亲自下场,开始这场由苏明远主动发起的、不死不休的对弈。

那天清晨,当苏明远踏入办公室时,他惯性地用余光扫视著周遭。一切如常,却又处处透著一丝微妙的“不寻常”。他放在办公桌右下角的那本厚重的《財政法案汇编》,被人移动了半寸,虽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,但对於有强迫症般习惯的苏明远来说,这半寸的偏差,比任何一张恐嚇信都要刺眼。

紧接著,是他公寓楼下那个卖报纸的小贩。那位小贩,平日里总是带著一股浓重的四川口音,声音洪亮,而且每天早晨,他都会固定地站在公寓楼拐角那棵老榕树下。但今天,他发现小贩的口音变得有些模糊,仿佛带著一点不易察觉的外省腔调,站立的位置也稍稍偏离了老榕树,距离苏明远的公寓门口,近了几步。这是一种更具攻击性的“靠近”。

这些细微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,在苏明远那张平静的面孔下,却被他敏感的神经捕捉得一清二楚。他没有表露分毫,只是像往常一样,向小贩买了一份报纸,接过时,指尖不经意地碰触了一下小贩的手指。粗糙,有力,绝非一个常年叫卖的老伯该有的。

他心下瞭然。

“孔令杰,你终於忍不住了。”他在心中默念,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接下来的几天,这种“不寻常”的感觉,如同密不透风的蛛网,一点点將苏明远笼罩。

他会发现,他的办公桌电话,在通话结束后,总会传来一声极轻的“咔噠”声,那是线路被切断的延迟,意味著电话被监听。他会发现,他的公寓门口,多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修鞋匠,日夜不停地敲打著鞋子,但那双眼睛,却比钉子更锋利,比鞋匠的锤子更有力。他甚至发现,他常去的那家茶馆,平日里那个喜欢坐在角落里看报的白髮老者,换了一副面孔,新来的老者,读报的姿势更標准,但手腕上,却带著一块在这个战时年代显得过於考究的瑞士手錶。

这绝非郑坤那种粗暴的、恨不得把“我正在监视你”写在脸上的低劣手段。这是专业人士,这是“影子”。

这支力量,无声无息,却又无孔不入。他们不求发现即刻的“犯罪行为”,他们要的是记录下他每一个动作、每一句话,甚至每一份细微的情绪波动。他们是孔令杰的眼睛和耳朵,用来验证他的猜测,以及寻找苏明远隱藏在“偽装”下的真正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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