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胤禛(2/2)
“当年我赶去阿哥所时,小公主已经没气了。”回忆往昔,端嬪脸上又见悲容,“算我多事也好,心想若能求得恩典,让那拉常在陪陪小阿哥也好,可偏偏她肚子里还怀著一个,也不知忌讳不忌讳,怕我去说了,反而被怪多事。”
嵐琪心善,“过几日臣妾就能出门了,若去了慈寧宫,臣妾找机会跟苏麻喇嬤嬤说一说。”
端嬪忙解释:“你可別误会,我不是来攛掇你去说,是真在乎这事儿妥不妥当,毕竟那拉常在肚子里正怀著。”
嵐琪知道端嬪不是那种人,自己也是真心疼万黼那孩子,不想他孤零零地在阿哥所里结束短暂的生命,哄了端嬪说:“娘娘的心意臣妾明白,您若多想了,咱们也没意思了。”
端嬪释怀,与她说些孩子的事,正拿做著的虎头鞋来瞧瞧针线,突然听见端静大哭,小人儿哭著跑来扑在端嬪怀里,说额娘打她手心,等布贵人领著纯禧过来,抱著纯禧给两人看,小丫头竟然为了跟姐姐抢点心把纯禧的脸都划破了。
布贵人虽然时常偏心亲生女儿,也非不讲道理的溺爱,这会子虎著脸训斥端静,嚇得小公主大哭大闹,纯禧倒是很有姐姐的样子,拉著布贵人说她没事。
纯禧公主七岁了,端嬪的女儿若还在,也是这个年纪,而纯禧毕竟是恭亲王的女儿,长得不像玄燁,也不可能像端嬪,荣宪和端静姐妹俩虽不同母,可眼眉神似,平时还不明显,三个孩子在一起时,大姐姐就和妹妹们很不一样。
嵐琪对端静是宠爱,对纯禧则多些心疼,七岁的女娃娃已经懂事,她体谅端嬪这个额娘的心情,也在乎端静是布贵人亲生的女儿,有一回独自和嵐琪在一起时,悄悄轻声问她过节时恭亲王府里的婶母们会不会进宫。
原来这孩子一直知道自己是王府里的郡主,在她心里,还有一个亲额娘在,可是她跟嵐琪说,端嬪对自己很好,她不能想著亲额娘,又伤了额娘的心,所以求嵐琪不要对別人讲,她只想过节时,如果恭亲王府的婶母们进宫,她能远远地看一眼。
这会儿端静又哭又闹,小丫头脾气见长,布贵人没耐心了唬她要打屁股,结果更加哭得撕心裂肺,嵐琪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,端嬪只能把孩子抱走,布贵人想想又捨不得女儿哭,不多久也跟著出去。
环春拿了药箱来给纯禧擦伤口,只是耳朵下被指甲划了一道口子,头髮遮一遮也看不见,纯禧安静地窝在嵐琪怀里,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妹妹哭声传来的地方,眼底不知在憧憬什么。若是从前,嵐琪未必猜得出来,这会儿她也做额娘了,就想是不是这孩子在羡慕妹妹有亲额娘在身边。
心下一动,哄著纯禧耳语几句,小丫头两眼放光,不思议地看著嵐琪,她伸出手和纯禧打勾勾,笑著说:“不能告诉別人,不然就没有下一回了,咱们纯禧最懂事对不对?”
小闺女心怒放,搂著嵐琪重重亲了几口,不多久回端嬪那里去,只等著嵐琪实现她的愿望。
之后一整天,嵐琪都忙著给小阿哥做虎头鞋,数著腊月十五过了就能去亲自给儿子穿上,不觉时光流逝,耳听得承乾宫古琴悠扬,才惊觉一天过去,前头大概是玄燁已经来了。
环春知道她要做针线,点了好些蜡烛油灯把屋子里照得通亮,见嵐琪昂首听古琴出神,才刚要开口说话,忽然听琴声一声狰狞巨响后,戛然而止,直震得人心里发慌。
“怎么了?”嵐琪自言自语,手里的针不小心扎在指间,疼得她蹙眉,咬著手指吸吮血珠子,环春便来缴了针线让明日白天再做,她也不勉强,但心里悬得很,终於忍不住,头一回主动让环春去打听承乾宫里出了什么事,自从开始听佟贵妃弹琴,这么久以来,她渐渐能听出琴声里的情绪了,方才那一声狰狞,让她很不安。
环春领命去打听,不多时回来,神奇地说:“您怎么就知道有事?奴婢听说是皇上今晚不过来了,贵妃娘娘在发脾气,好像有小宫女犯了错正挨罚。”
嵐琪哦了一声,可环春之后的话才真正让她心惊,没想到玄燁不来承乾宫,却是去了咸福宫,竟没来由地抱怨:“昨儿说去翊坤宫,结果来了承乾宫,今天又突然丟下这边跑去咸福宫,皇上是嫌这宫里还不够热闹,过年过节地勾人打架斗嘴才好吧。”
环春笑:“您这话可说不得。”
嵐琪瞪她一眼,没好气地说:“那他就做得了?”
环春凑过来问:“您这是替贵妃娘娘吃醋呢,还是自己心里酸溜溜呀?”
“不许胡说。”小贵人把手里的线团扔向环春,嚷嚷著,“快摆膳桌,我饿了。”
有没有吃醋,嵐琪自己心里最明白,而之后几天皇帝若不在咸福宫,就是在翊坤宫,承乾宫自然也不会冷落,七八天里,佟贵妃、温妃和宜嬪平分春色。
荣嬪、惠嬪诸人早已没有爭抢的资本,两人只管料理宫里过年过节的事,一改从前钮祜禄皇后把持一切权利却和皇帝不亲不近,由著低位份的宫嬪得宠,如今反是下头的人忙宫里的大事,上头几位只管缠著皇帝邀宠。
腊月十五转瞬就在眼前,德贵人终於可以出门,天蒙蒙亮就装扮齐整往慈寧宫来,来时太皇太后都还没起身,她本和宫女们等在外头,虽然心痒痒想去小阿哥的屋子瞧瞧,可不敢坏了规矩,老老实实等候太皇太后起身好先伺候这边,正等得百无聊赖,小婴儿的啼哭声突然传来,之后就是乳母拍哄的声音,她才抬头循声找传来的方向,寢殿里就有动静,太皇太后起身了。
许久不见老人家,嵐琪周周正正行了大礼,太皇太后也不要她忙什么,一直拉著手说话,让她转著圈儿地给仔细打量,老人家笑悠悠说:“养得很好,看来我要三年抱俩是不愁的了。”
说得小贵人赧然脸红,正要回话,外头进来一群人,乳母抱著小阿哥被簇拥在中间,之后有宫女扶著行礼,说小阿哥给太祖母请安,太皇太后见嵐琪眼里泛光,笑著推了说:“快去抱抱,让孩子认认你,別只记得奶娘。”
因腊八那天在城楼上见过,嵐琪还不至於想念得心里发慌,这会儿抱过儿子,只觉得臂上一沉,乳母笑著说:“小阿哥又长个儿呢。”
嵐琪抱过来,与乳母道声辛苦,就將孩子抱到太皇太后跟前,老人家每天见当然不稀奇,让她去小阿哥屋子里,之后大半天也没过来,只等摆午膳时小阿哥睡著了才来跟前伺候,太皇太后问她可过足癮了,嵐琪坦率地摇头,说天天见也不会腻歪。
“让玄燁多疼你些,早些再怀上一个,等晋了嬪位就能自己养,省得天天来吵我,你且耐心等等。”太皇太后从前绝不会对妃嬪直白地说这些话,便是早年想利用彼时的惠贵人来平衡妃嬪间的关係,让她多照拂一些钟粹宫时,也是假借苏麻喇嬤嬤的口说的许诺,如今却毫不顾忌地对嵐琪说这几句,嬤嬤在边上听著,也感慨主子年岁渐长,好些事都不顾忌了。
午后伺候老人家歇了觉,嵐琪又再往小阿哥的屋子来,才坐下痴痴看了会儿摇篮,苏麻喇嬤嬤就进来,笑著翻了一本名册给她,指著一个名字说,“皇上前些日子和太皇太后擬定,要给皇子阿哥和宗亲子弟们排字辈,皇子和宗亲子弟们之后都要改名字。小阿哥这一辈儿开始从『胤』字,咱们小阿哥的名字,是太皇太后亲自选的,叫胤禛。”
“胤禛?”嵐琪瞧著这一对字眼,知道是儿子的名字,就没来由得瞧著好看。
嬤嬤笑道:“『禛』,以真受福,说的可不是贵人您这个额娘吗?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