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阿贵从军记(二合一 4k字)(1/2)

咸淳八年的秋风吹过华北大地,捲起汲县土道上的阵阵黄尘。

这风不像海南那般温暖湿润,乾冷得很,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。

阿贵缩著脖子,把身上那件破旧得看不出原本顏色,袖口油光鋥亮的破袄又裹紧了些,趿拉著一双露趾的破布鞋,踢踢踏踏地走在县城骯脏的街道上。

他是这汲县城里有名的閒汉,爹娘早没,也没个正经营生,每日里东家蹭口饭,西家討个饼,混一天算一天。

汲县是卫州的治所,而卫州五城则是那位在钓鱼城殞命的元宪宗蒙哥赏给史天泽的封地。

史天泽何许人也,深度参与灭金和伐宋之役,元朝首位汉人丞相,如今七十余岁,担任平章军国重事,虽为高龄,其仍在前线主导著围攻襄阳的后勤等工作。

卫州五城虽是史天泽的封地,但是他真正的大本营和根基所在乃是河北真定,只是如今襄阳的围城正在紧要时候,卫州五城离著不远,需要为前线提供各种粮食、器械以及最关键的堪称消耗品的壮丁。

汲县早已不是大宋的汲县了。城墙垛口上插著的,是蒙元的狼旗,守门的兵卒穿著皮袍,顶著毡帽,眼神凶狠,看著往来行人,尤其是汉人,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
城里的大户也换了人做,昔日那些诗书传家的赵钱孙李,有的南逃了,有的投靠了新朝,哪怕投靠的这些也都夹起尾巴做人。

倒是些原本的地痞混混,早早投靠了蒙人当主子,如今抖了起来,在街上横著走。

阿贵不怕他们,他自有他的活法。他脸皮厚,嘴皮子也利索,主打的是一个心態好。被巡街的蒙元兵丁推搡了,他狠狠磕上几个头,回头便仿佛那兵丁没有欺负他似的,对人吹嘘,

“哼,那腥膻见了我,也得缩三分!晓得我是谁不?祖上可是跟那赵宋官家一个姓的!”旁人听了,多是嗤笑一声,骂一句“失心疯的阿贵”,便不再理他。

他也確实常把自己幻想成赵宋宗室,有时喝了点不知从哪偷摸来的劣质浊酒,便红光满面,在墙根下对著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吹牛,

“你们可知……嗝……临安那龙椅,本来……本来也该有俺家一支的坐坐!都是那太祖……算计了俺们……不然,俺阿贵如今也是王爷哩!”眾人只当是疯话,笑闹一番也就散了。

这日,阿贵饿得前胸贴后背,溜达到城西赵府后门附近。这赵家是汲县少数还没彻底败落的“前朝”大户之一,如今当家的赵老爷是个精明的角色,蒙元来了之后,献上大半家財,又走了门路,竟也保住了家业,甚至还帮著蒙人打理些粮草徵收的差事。

阿贵这个“赵”与那南边的赵宋官家本就八竿子打不著的,不过与这汲县的赵老爷往上数几辈应是有些联繫的。

“害!赵老爷与我那是一家人,他家那小子见了我也得叫声贵哥儿!”

阿贵想著能不能在赵家后厨討点残羹剩饭,正探头探脑,忽见一个妇人端著一盆水出来,正要泼掉。

这妇人约莫三十八九年纪,虽然穿著粗布衣裳,但身段丰满,眉眼间依稀看得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韵,是赵夫人房里的一个僕妇,男人早些年没了,大家都叫她马六家的。

阿贵虽然也接近三十了,但还没碰过女人。此时也是眼睛一亮,肚里的饿虫似乎都被这成熟妇人的风韵压下去几分。

他嬉皮笑脸地凑上去,“马六嫂子,泼水呢?小心累著,让哥哥我来?”

马六家的嚇了一跳,见是阿贵,眉头一皱,没好气地道,“去去去!好狗不挡道,俺可没閒粮施捨你这號人!”

阿贵却不恼,反而更近一步,眼睛在马六家鼓胀的胸脯和浑圆的臀上打了个转,嘿嘿笑道,

“瞧嫂子说的,你阿贵哥是心疼你。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吧?瞧这累的!跟了哥哥我,以后也有个知冷知热的……”

“放你娘的屁!”马六家的顿时眉毛倒竖,脸上臊得通红,更多的却是恼怒,

“你个下作坯子!撒泡尿照照自个儿什么德行!再胡咧咧,俺泼你一身脏水!”

阿贵见她羞恼,越发得意,只觉得这寡妇对他有意,只是大街上不好意思。他平日里偷鸡摸狗,浑话更是张嘴就来,

“嫂子莫害臊嘛!你到处打听打听去!你阿贵哥我可是……可是赵宋官家的亲戚哩!跟了我,不算辱没了你!到时说出去,晚上给你焐被窝的可是准王爷哩……”

说著,竟嬉笑著伸手想去捏马六家的胳膊。

马六家的气得浑身发抖,猛地將半盆脏水就朝阿贵泼去,“滚!臭不要脸的!”

阿贵猝不及防,被泼了半身带著餿味的污水,浑身湿漉漉的,冻得一激灵。

他刚要发作,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,“哪来的泼皮!敢在赵府后门撒野调戏妇人!”

阿贵嚇得一哆嗦,回头一看,却是赵府的王管家,领著两个壮硕的家丁,正怒目瞪著他。原来刚才这一幕,恰好被出来办事的管家瞧见了。

马六家的像见了救星,立刻哭天抢地起来,“王管家您可来了!这杀千刀的阿贵!他……他调戏俺!还说些不乾不净的话,糟践人啊!俺没法活了……”

她一边哭诉,一边偷偷拧了自己大腿一把,眼泪掉得更凶。

王管家脸色铁青,上下打量著浑身脏污,一脸猥琐的阿贵,鄙夷道,

“好你个阿贵!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!还敢胡说什么赵官家?这话也是你能说的?想给老爷惹祸吗!”

阿贵顿时慌了,本来就冷的直哆嗦,腿一软,直接跪下,砰砰砰地磕头,然后连忙摆手道,

“王管家……误,误会!我跟马六嫂子闹著玩呢。我这就走,这就走……”说著,转身就想溜。

“站住!”王管家冷喝一声,“给我拿下!捆了!等老爷发落!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人,反了你了!”

两个家丁凶神恶煞地扑上来,轻易就將瘦弱的阿贵扭住捆了个结实。

阿贵嚇得涕泪横流,混著脸上的脏水,狼狈不堪,连声求饶,“王管家饶命啊!我再也不敢了!我就是嘴贱!马六嫂子,我错了,您大人有大量……”

王管家却不理他,对马六家的摆摆手,“行了,哭什么?回去干活!今天这事不许声张!”然后对家丁一挥手,“押进去,稟报老爷!”

阿贵被拖著往赵府里走,心里又怕又悔,但很快,好心態又来了,

“妈的,不就是个寡妇吗?摸一下怎么了?等爷发达了……赵老爷都得请我坐上席……这马六家的,到时候求著爷收房,爷还得考虑考虑呢……”

只是这念头,在赵府高墙的阴影和家丁粗暴的推搡下,显得格外苍白无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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