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调色难(1/2)
七月六日。
沈砚舟一早就来到了工作室。
第一件器拖的时间长,转头沈砚舟决定先不管顏色的问题,用文物修復会有到最基础的方式——
只补形而不补色,把碎的厉害的盘子,和瓶子的残缺处,都先用白色的胎给补全了。
如果实在赶不上时间,这样的“半成品”也是可以呈现在展览中的。
虽然没有还原器物本身的样貌,但是观眾们至少能窥得一二分它曾经的风貌。
——在观眾的视角,他们会看到一件完整的瓷器,儘管或许瓷器的某些部分是最基础的灰白色,而没有图案、色彩、与釉层的存在。
沈砚舟拿起剩下碎片,开始敲定起补胎的顺序。
他前世其实接触过类似样本,为此专门查过,当年民国广彩实验器多半不入正式档案,专供“外销样册”或“技艺教研使用”,图案未定,色料试烧,胎釉甚至夹有煤灰与碳粒,有的只烧一窑即废。
他手上这只盘子胎灰中夹白,釉面薄厚不均,一处甚至有小气泡溢釉,说明烧制温度控制不稳定。
若是清代窑口出这种残品,直接就砸了;可这器偏偏保存下来,市面上见不到,或许是本身就不入市场。
沈砚舟把器物翻过来,盘子底下,底款还是一段英文手写体,写的也是“export use”之类的话,没有什么实际意义。
而那个瓷瓶更甚,底部空白一片,什么都没有的。
其实一般出口的普通广彩款识多为“广东某某记”“某瓷庄监製”,一看就知道是外销批货。
但这类样品上的落款反而显示出一种“未完成的身份”,像是还没决定给谁用、也不知道是否能卖出去的半成品——工厂在试,师傅在画,买家还没影。
这就意味著,修復时不能用“成品瓷”思路去做,必须留下它“实验状態”的那种不確定感。
每补一处金线,都要思考画工当时是打算画圆还是没画完;每调一种顏色,都要復现“试图模仿某种標准化顏色但失败了”的痕跡。
毕竟沈砚舟也明白,这类器物的歷史价值,不在器物本身的“好”,而在它展现了前人“试”的过程。
……
七月八日。
他已经搞定了形的部分,距离交货还有十天,距离完工还差顏色和图案。
午后近三点,室內有些燥,他停下手中的笔,摘了眼镜,坐下,拎起桌边那只泡得微苦的铁观音,一口气喝了一半,却觉得嗓子更干了。
他靠著椅背,闭了闭眼,一张未完成的补色图纸摊在桌上,反光处还有一点未乾的笔记痕。
对杯已经完全补好了;瓷瓶和盘子形態也已经完整。
盘子缺得图案太多,他暂时放在一边;现在沈砚舟手上的是,顏色最丰富的那只瓷瓶。
……
七月十二日。
天一亮他就进了修復室,阳光透过窗外的枣树叶照进来,斑驳地落在桌上。他低头一看,整张操作台全是昨天试过失败的色板:
粉绿1號、2號、3號、4號……一直排到第9號。
他拿笔划了个“x”,拧开手边的热水瓶倒了杯茶,还没来得及喝,手却已经下意识拿起下一罐粉料。
离交付只剩六天。
一共还剩三只器物,同一时间段在修。
除了第一对杯子以外,他原本只说修两件,多出的一件碗,是姜尹助理前天拿来的,说是临时从香江那边调来的对比件,不进展览,但要同时归档记录、入镜。
那只碗的口沿缺口比另外两只还更大,胎更杂,居然掺了粗颗粒的黑砂,落在指甲下一划有轻微“拉丝感”。
他当时看著就觉得不对,开口说:“这件恐怕做不完。”
助理回:“姜总说,您挑重要的先做,这件就当……尽力而为,不一定要18號之前修完。
这个主要是研究用的,看之后能不能发个期刊,到时候还要麻烦沈师傅。”
沈砚舟点点头,但是心中只是有些发愁。
哪怕不管这最后一只,彩料也根本跟不上,时间上还是很紧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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