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 花绢(2/2)
“哥!”
身后突然传来沈意芝的声音。
沈砚舟把东西轻轻收起:“怎么了?”
“爸说楼下的王婶送了点甜酒汤圆,让我问你早饭吃不吃?”
“吃。”沈砚舟笑了笑,“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吧,顺便帮我把我房间的布包拿过来。”
“你又修画?”
“不是。”
不多时,沈意芝端著碗汤圆走过来,手上还掛著沈砚舟的布包,嘴里咕噥:“这汤圆蘸吃是真好吃,你一边吃一边工作,暴殄天物。”
沈砚舟夹了一颗桂馅的汤圆,指了指手上的绢,顺口说了句:“这料子不简单。”
“……不是吧?”沈意芝惊了,“咱家箱底搁了十几年的玩意能有多不简单?”
“能不能定性还得看。料子旧、样也对,就是具体年代还得对比。”沈砚舟转头看了她一眼,“有兴趣学吗?”
“我?不行,我没你那耐心。”
沈砚舟笑了下,没说什么,把绢重新摊开,从布包里取出自己专业的放大镜和便携小灯,凑近仔细察看。
灯光下,金扁线微微闪烁,他能分辨出外裹一层极薄的金箔,非清代更常见的镀金银线。
丝线纤维细长而透明,断口规整,显然是桑蚕丝;其间还夹杂几缕色泽发暗的柞蚕丝纬线,用来增加布面的立体感。
他又沿著纹样边缘缓慢移动放大镜,挨个看妆起落。纹並不是单纯的平纹加绣,而是典型的“挖梭妆”,纬线在底地中断续浮起,构成团与云纹的细节。
那种组织方式在明末南京云锦里已十分成熟,到了清代宫廷虽沿用,但多半用於標准化补子。
指尖轻轻摩挲,能感到局部浮纹比地组织略高,织入时纬明显多於地纬——织造工精细,用料也奢,绝非寻常嫁妆小货。
一上午没动什么“高科技”设备,也没大张旗鼓,没人知道那间屋里,有人正在用最传统的方式一点点解开一块锦绢的身份。
中午,父亲端著热饭菜放到餐桌上,一边说:“你还在鼓捣那破布?”
沈砚舟点头:“嗯。”
父亲摇头:“你自己高兴就好,別真当回事。那玩意听你妈说,就是你外婆年轻时候压箱底的喜帕,说不定当年拿来垫过热壶——哦对,你妈说,你小时候发烧用冷水敷头,她拿这个盖你额头来著……”
沈砚舟无奈摇头,缓缓回房,把那方绢放在书桌上,想起父母隨口一句“你小时候发烧用它敷头”,忽然失笑。
——若非清理旧柜,差点让这块明代织锦继续在抽屉里止步在用於“退烧止汗”。
下午,他把绢包好,准备带去市图书馆老纺织图录室查对资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