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皇帝,不再是储君了(1/2)
第98章 皇帝,不再是储君了
虽是与祖母吕太后,坐在未央宫宣室殿的门槛上一一身处禁中,谈论的也是过往之事,但刘恭心中,也还是免不得一阵心惊肉跳。
赵国,为何会成为当下汉室,公认的北墙边防中枢?
正是因为方才,刘恭脱口而出的这一句:边墙有变,则赵王自为帅,掌成边三藩兵马!
这,自然不是高皇帝刘邦,给爱子刘如意留的特权,而是实打实的边防需要。
作为开国之君,汉太祖高皇帝刘邦,显然不可能不知道军队的重要性,更不可能不明白『枪桿子里出政权”的道理。
为了確保军队时刻为自己、为皇权所掌控,高皇帝便定下制度:非调兵虎符、天子詔书二者兼备,不可调动兵马超五十人。
违者,坐谋逆!
这条制度,固然將军队的指挥、调动权,最大限度的与皇权绑定在了一起。
却也使得边防事宜,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制度漏洞。
因为按照制度,调动兵马超过五十人,都得有虎符、詔书二者兼备,缺一不可。
而北方边墙部队面临的局面,是匈奴人岁岁侵扰一一少则千八百,多则数千上万,乃至十数万骑兵集群大军压境!
匈奴人来之前,也不会先通知汉室的边墙防线:我要来了窝等匈奴人大军压境,都火烧眉毛了,指望边防部队派人千里迢迢来长安,匯报情况、
获得许可,再带著虎符、詔书返回边墙,方调兵应对入侵的匈奴人?
这显然不现实。
北方成边部队面临的,往往是匈奴人的突然袭击式入侵。
且绝大多数时候,匈奴人都不会强行攻打城池,而是对城池围而不攻,確保城內的汉军无法出动,好让匈奴人能安心扫荡周遭村落。
粮食、財货、人口一抢,再把村落付之一炬,匈奴人便满载而归,回草原过冬了。
这使得汉室的北方边防部队,必须保有极大限度的自主性,以及应急反应效率。
只有在发现匈奴人的瞬间,就第一时间调动兵马抵御,才能儘可能降低边墙地区的损失。
非虎符、詔书皆备,不可调兵超五十人的制度,显然与边防部队的客观需求严重不符。
但高皇帝定此制度,又是好不容易才把军队的指挥、调动权,从领兵將领的手里抠了出来。
怎么可能再还回去?
边防部队也不行!
於是,高皇帝便决定:在制度之外,赐予北方的赵王、南方的淮南王,在战时自主调兵响应,以保卫边疆的特权。
北墙有变,赵王可先调燕、代、赵成边三藩兵马,应对匈奴人的入侵,事后再向长安朝堂递上奏疏一封,说明情况即可。
南方则稍复杂些。
岭南有变,淮南王需要根据情况,来决定採取的措施强度。
如果情况还好,就让长沙国陈兵於五岭以北,守住国门。
稍微危急一些,长沙国可能顶不住,就由淮南国调兵入驻长沙,一同守护五岭防线。
实在万分危急,方可再调吴、楚兵马,与淮南、长沙国兵一同抵御百越入侵。
且无论是哪种情况,都必须最大限度的保持克制,並在採取措施的同时,第一时间向长安朝堂做请示。
於是,汉家便有了两个极其特殊的诸侯国:赵,以及淮南。
其中,北方边墙卫戌更为严峻,也使得赵国,成了关东诸侯国中,尤其特殊的那一个。
大约十年前,打消易储另立的念头之后,太祖高皇帝立爱子刘如意为赵王,或许,也有一层让刘如意得兵马傍身,以此自保的意味在其中。
但刘邦肯定不曾预料到:恰恰是自己留给宝贝儿子刘如意,用於傍身、自保的成边三藩兵马,反成了刘如意最急的一道催命符。
最终,这道催命符,又正是被刘如意的母亲:戚夫人,以一首《春歌》所催动“
“本以为这《春歌》,是在戚夫人死后,才从宫中流出去,方传於后世。”
“原来早在那时,皇祖母便已截获了这封『求救”血书?”
如是想著,刘恭下意识偏过头,看向吕太后的左衣袖。
能被吕太后缝在衣袖內侧,也足以说明这首以血写就的《春歌》,曾为吕太后带来多大的震撼。
“这封血书,父皇不曾看过?”
刘恭轻声一问,却见吕太后满是无奈的苦笑摇头,
“不止这封血书~”
“从这封血书,戚夫人是如何写就、打算交由谁送去邯郸,到赵隱王得此血书后,会引发怎样的动盪一一朕,都一五一十说给了先帝听。”
“朕告诉先帝:赵王得此血书,则成边三藩兵马,便必定会成为赵王以『救母”之名,行篡位之实的叛军。”
“且无论成败一一无论最终,是赵王得了我汉家的社稷,还是仍由先帝为天子,成边三藩兵马,都必定会被打烂。”
“边墙会糜烂,关东会大乱,匈奴人会畅通无阻的跨越代、赵,直至踏足齐、楚、淮南。”
“到了那时,我汉家就不再会是『汉家”,而会变成昔日,龟缩於函谷关以西的秦国。”
“届时的关东,也不再会有各自为政、彼此征伐不休的列国,而会是为匈奴人所掌控、所茶毒,且完整一体的关东。”
“一一神州陆沉,遍地胡擅,百姓民披髮左社,沦为蛮夷。”
“我汉家,会成为诸夏的罪人。”
“先帝,会成为诸夏的罪人——”
说到最后,吕太后的语调已是彻底低沉了下去。
眉宇间,却更多了几许无奈、无力。
不等刘恭开口再问,便顾自再道:“先帝,不听啊—.”
“先帝只说,赵王不会这么做。”
“说朕是在危言耸听一一是挟公义,以报私仇。”
“还说,若非朕虐待戚夫人,便不会有这封血书《春歌》,也就不会有赵王“兴成边兵马以救母』的隱患。”
“说是只要朕,將戚夫人放归赵国、为王太后,便可使一切都重回正轨说著,吕太后將目光从夜空中收回。
缓缓侧低下头,顾自拿起刘恭手中的血书。
低头看了许久,方莫名一笑。
“朕原本的打算,是將这封血书缝在先帝的衣袖中,供先帝朝夕阅览,以为警醒。”
“怎奈先帝,根本不愿意接受朕淳淳教诲、权权相护之心。”
“——先帝不懂事,朕不能不懂。”
“东、西两宫,天子、太后,总得有一个懂事的。”
“我汉家,总得有一个懂事的君王。”
“於是,朕便招赵隱王入朝勤见,想要將隱王软禁於长安,”
“怎奈先帝,实在执。”
一不但將戚夫人从永巷释放,使赵隱王得以母子团聚,还让赵隱王,知道了其母戚夫人的处境。”
“赵隱王对母亲承诺:只等回到赵国,便会引兵马而归长安,以救戚夫人,於水深火热之中。”
“偏先帝,还真准了赵王归国的请求——”
“朕,也终是不得不痛下杀手,不惜杀隱王於宫闈之中,以永绝后患。”
说到此处,吕太后原本涣散的目光、悵然的神容,却是在片刻间转变为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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