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 不过淮南之流(1/2)
第117章 不过淮南之流
同一时间,尚冠里曲逆侯府。
本就昏暗的堂內,在低沉的氛围之中,更添了几分寂寥。
上首主座,右丞相曲逆侯陈平面色阴鬱,一手虚握成拳,大拇指不由自主的摩擦著食指指腹。
堂下客座,也只太尉絳侯周勃一人,绷著脸,皱著眉,一脸死了爹妈的衰相。
漫长的沉默之后,终还是周勃率先沉不住气,颇有些鬱闷的一拍大腿。
“那小儿,怎的这点血性都没有?!”
“那可是生母!”
“生母死於非命,那小儿竟是非但不去爭、质,更反说此事,乃宵小作崇?”
短短几句话的功夫,周勃是越说越气。
话音落下,已然是怒髮衝冠,蒲扇大的手紧握成拳。
却终究没在面前的案几上落下,只往自己的大腿上重重砸下。
“这下可好一一图谋不成,反是打草惊蛇。”
“让那小儿、老皆有了防备,往后之事,岂不难上加难?”
周勃怒不可遏的说著,上首主位的陈平,面色却是愈发趋於平静。
默不作声的听周勃发完牢骚,又垂眸思虑良久。
方开口道:“意料之外,却也算情理之中。”
只一语,便惹得周勃当即拍案而起,虽不是衝著陈平,却也已是怒火中烧。
“生母为大母所害,又自幼被隱瞒!”
“被左右属从提醒,得知真相,不想著去找大母对质,却反將提醒的人,归为居心回测、离间祖孙的贼子!”
“这算个哪门子的“情理之中”?!”
越说越气之下,周勃更是咬牙一脚:“便是暗怀怨念也好啊?”
“便是伴装不知此事,將怨念埋藏於心,也总好过———“”
“喉!”
说到最后,周勃是又气又恼,却偏又无可奈何,只愤愤不平的再一脚,而后一屁股砸坐回了座位。
却见陈平闻言,先是若有似无的咧起嘴角,摇头一笑。
又沉默思虑片刻,才耐人寻味道:“君侯,不妨想想淮南王。”
“一一小儿的生母,好歹是死於深宫之中,人证、物证皆无。”
“真相究竟如何,尚在两可之间。”
“但淮南王的母亲,可是实打实自於牢狱之中,是毋庸置疑的被逼死。”
“淮南王,又何曾因此,而对『老”怀恨在心,更或是当面对质?”
“难道淮南王,不比那『小儿』雄壮?”
“亦或淮南王,不比小儿有血性、有骨气?”
如是一番话,说的周勃面色稍一滯,怒意也隨之平息下些许。
便见陈平摇头苦笑道:“这,便是人性。”
“对於一件令人无法接受的事,受害者,並不总是会对主使、主谋怀怨。”
“比如当年,高皇帝行令少府铸汉半两,以三铁荚钱祸害天下百姓。”
“结果如何?”
“—一无论是被三銖钱茶毒的天下人,还是满朝公卿大臣,都不敢对颁布詔令的高皇帝怀怨。”
“甚至就连献策的萧相国,也没人敢指责。”
“反倒是於此事几无干联,只奉命行事的少府阳城延,为天下千夫所指,成了眾矢之的。”
“这是因为无论天下人,还是满朝公卿大臣,都不敢怀恨於高皇帝、萧相国的缘故。”
“淮南王生母自一事,也是一样的道理。”
一淮南王之生母赵姬,自然是为『老嫗”所逼死,这毋庸置疑。”
“但淮南王是不敢也好,不愿也罢,总归是没將这笔帐,算在老的头上。”
“老明明逼死了自己的生母,淮南王却视若无睹,甚至对老姬恭孝有佳。”
“反倒是辟阳侯审食其,被淮南王怀恨在心,原因却是令人啼笑皆非的:不曾力諫老嫗,將赵姬释放出狱?”
说到此处,陈平不由苦笑摇头道:“真要说“情理”,被淮南王怀恨在心的审食其,
才是真的无处说理去”
“毕竟老嫗左右的內臣,又不是只有一个审食其。”
“且即便是內臣,也並不是非得替赵姬求情,否则便算是罪过。”
“最终,淮南王之所以会盯上审食其、將生母自的仇怨,计在审食其的头上,不过是因为审食其好欺负而已。”
“若审食其不是幸近臣,而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功臣,这笔帐,淮南王当也不会一甚至不敢算在审食其头上。”
如是一番话说出口,陈平本还有些阴戾的神情,也在不知不觉的恢復正常。
而在客席,周勃也是若有所思的缓缓点下头,脸上怒色几不復存。
周勃的怒火,本就不是冲看陈平。
更不是因为计划不够周全。
而是本以为万全的计划,最终却得出个意料之外的糟糕结果,周勃才感到愤怒,
就像是一个赌徒,摇般子摇出了三个六,本以为贏定了,结果对手也是三个六,然后庄家通吃。
换谁,谁能不怒?
但终归是开国元勛,行伍中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將领。
在不受控制的短暂愤怒后,周勃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,
因为多年来的军事生涯,早就让周勃清晰的明白:愤怒,往往是没有意义的。
有意义的愤怒,多半是有目的的样装愤怒,本质上,也已经算不上愤怒了,只能算是设计。
於是,冷静下来之后,周勃很快便將自己的注意力,从此次行动的失败,转移到了陈平方才,那一番总结经验教训的剖析之上。
“曲逆侯所言甚是。”
“淮南王刘长,那般雄壮的体態,那副率真的脾性,尚且不敢因为生母之死,而对老嫗怀有怨念。”
“如今,小儿得知生母之死另有隱情,却也同样不敢怀恨於老一一虽然出乎吾等预料,却也算是情理之中。”
“如此说来,那小儿,也不过是淮南之流。”
“此番,虽说是打草惊了蛇,但那小儿如此怯懦;往后,我们的大事,也就不需要太顾忌那小儿了。”
如是说著,周勃还顾自点了点头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,又或是在说服自己:此番行动失败,並非全无收穫。
至少从『小儿』一一也就是刘恭的反应中,试探出了刘恭的成色。
但周勃这话一出口,原本面色已经归於寻常的陈平,却是应声再度沉下来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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