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1章 无名小卒?(2/2)

“哈哈哈——今日之议,果真痛快!天道昭昭,功劳自在人心!”

韩守义面色沉稳,嘴角却微微翘起,眼底压抑不住的狂喜几乎要溢出。

他佯作正色,抬手作揖,语气却带著浓烈的讥讽:

“有功则赏,无功则罚。蒙大人公正不阿,真乃军中幸事。”

梁敬宗也笑了,笑声阴沉,透著几分刻意的挑衅。

“是啊,军中立规,本就要明明白白。今日如此,才是真正的铁血之军。”

说完,他还特意將眼神掠过赵烈,带著赤裸裸的讥誚。

潘仲海冷哼一声,压低嗓音,却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:

“有些人,仗著自己是沈主帅的心腹,便妄想著鱼目混珠,夺他人功劳。哼,如今真相大白,倒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!”

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说得眉飞色舞,脸上儘是得意与畅快。

他们身后的军士们,也被这氛围感染,面露狂喜,纷纷低声交谈起来。

有人甚至忍不住振臂高呼:“將军英勇,功劳昭然!”

顿时一片附和之声在大帐迴荡,气氛几乎要被他们的欢庆衝散。

与这一片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,正是赵烈与他身后的军士。

赵烈胸膛起伏,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。

那是一种近乎要將人撕裂的目光,可除了目光,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
喉咙像被刀割般乾涩,呼吸灼热,胸腔里有一头野兽在咆哮,却被铁链死死锁著。

无论如何挣扎,都冲不出去。

他知道,一切已经完了。

今日的大帐,是最后的机会。

他以为,有齐书志,就能替沈主帅討回公道。

可没想到,齐书志竟是那最锋利的一刀,直接插进他与主帅的心口。

——彻底没了!

赵烈眼神赤红,心底的火在燃烧,可那火烧得他五臟六腑都疼,却再点不亮一丝希望。

身后的军士们,一个个低著头。

有人眼圈通红,有人双拳发抖,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
可到最后,他们都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,眼神死死盯著地面。

“没了……”

有人心底低声吶喊,却没敢发出来。

他们很清楚。

这里,是军营,是权谋,是人心的战场。

没有人会替他们说话。

没有人会站出来帮他们。

哪怕他们哭喊、怒吼,也只会被扣上“狡辩”的帽子。

他们所有的血汗,所有的牺牲,到头来,换来的只是別人嘴里的“功劳”。

而他们的主帅,那个臥病在榻、命悬一线的男人,最终连名字都不会留在这场战事里。

这就是现实。

这就是结局。

憋屈,压抑,绝望。

赵烈指节发白,拳头嵌入血肉,血顺著掌心淌落,滴在地上。

他却连痛都感觉不到。

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。

他浑身颤抖,咬著牙,眼神死死锁在前方——可那眼神里,已没有锋锐,只有一片沉重与灰暗。

他知道,不会有人帮他们。

不会有人替他们辩驳。

更不会有人替他们爭。

今日的大帐,这一切……就这样结束了。

憋屈的,彻底结束了。

大帐內,气氛沉凝。

火光摇曳,帐內一半是韩守义等人的笑声与窃喜,一半是赵烈阵营的沉默与憋屈。

赵烈只觉得胸口的血气翻涌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

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无力。

就算在战场上浴血拼杀,他也从未感到这样窒息。

可是,忽然间,他的目光扫过身旁那个沉默立著的身影。

寧萧。

那张年轻却冷峻的面庞,此刻不动声色,仿佛对眼前的种种都毫不在意。

可正因为如此,赵烈心头猛然一震。

——对啊!

自己还答应过,要替寧萧討回公道!

昨夜,他明明拍著胸口发过誓:无论如何,也要替这小兄弟要一个说法。

如今军功被夺,他虽然无力回天,但寧萧的事,还不能就这么算了!

想到这里,赵烈猛地深吸一口气。

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光。

他擦了擦额头冷汗,强自让自己稳住声音。

“好!”

他沉声开口,打破了帐內短暂的沉寂。

“军功的事,就这么算了!我赵烈……暂时认下!”

这一句话,说得咬牙切齿,像是要把血都咽进肚子里。

可在场的將士们都听得出,他的声音里有多么的不甘与愤怒。

然而,赵烈话锋一转,猛然提高了声调:

“但寧萧小兄弟的事情呢?”

轰。

这一句话,让帐內瞬间鸦雀无声。

“几位与寧小兄弟的赌约,不会忘了吧?”

赵烈目光如火,死死盯著韩守义几人。

“当初援军没到时,你们天天煽动人心,说要砍下寧萧小兄弟的头!”

“现在,援军到了,你们就不提了?”

“这算什么?!”

他猛地一拍桌案,声音轰然:

“这件事,咱们是不是该让孟大人给我们评评理?!”

帐中,寂静得可怕。

火焰跳动的声响,清晰到刺耳。

韩守义等人的神色,在瞬间微微一变。

可他们很快就恢復了平静,甚至唇角隱隱带起一抹冷笑。

眼神中,没有丝毫慌乱,就像是面对一个稚童的挑衅。

杜崇武呵呵一笑,低声嘀咕了一句:“还没死心呢……”

梁敬宗眯起眼睛,脸上的表情几乎接近讥讽。

他们都清楚——这件事,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威胁。

一旁,赵烈的部下们却全都愣住了。

隨即,有人狠狠攥了攥拳,却最终只是低下了头,长长嘆了一口气。

“都尉啊……”

他们心里满是无奈。

军功的事已经如此,偏偏都尉还要在这种时候,提起这件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赌约。

他们清楚得很。

寧萧与韩守义等人立的赌约,不过是当初战前一时的口舌爭锋。

寧萧输了,那就是砍头,没人会替他求情。

可若韩守义等人输了呢?

那又如何?

寧萧一个小小的军士,难不成真能砍韩守义、杜崇武这些堂堂將军的头?

开什么玩笑!

在场明眼人都懂——那不过是个“单边约”,韩守义等人从未真当回事。

他们只是利用这赌约,逼寧萧顶到风口浪尖,好趁机煽动军心罢了。

如今援军到了,局势已定。

谁还会理会寧萧一个小兵?

谁还会去遵守这种“笑话一样”的赌约?

“都尉……”

有士卒在心里苦笑,眼神满是痛心和无奈。

“您这是何必呢?”

可赵烈不管这些。

他眼神如火,脸上带著血丝,胸膛起伏剧烈。

在他心里,哪怕军功之事已被夺走,哪怕兄弟们再一次失望,他至少要在这件小事上,討回一丝公道!

哪怕只有一点点!

哪怕只是证明,寧萧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卒!

哪怕只是要让韩守义等人明白,赵烈不是能隨便踩的泥土!

——哪怕只剩下这一点,他也要爭!

帐中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齐齐聚焦在赵烈身上,复杂至极。

赵烈麾下的兄弟们,有人满眼血丝,有人目光低垂,有人死死攥拳。

他们愤怒,却又无奈。

他们想劝,却劝不动。

因为他们太了解赵烈了。

——他就是这样的人。

认死理,寧折不弯。

哪怕再傻,再无力,也要顶著头皮去做。

而另一边,韩守义几人对视一眼,眼神里闪过不屑与讥笑。

他们缓缓转过头来,似笑非笑地望著赵烈。

这一刻,大帐里的气氛,彻底僵住了。

风声呼啸,从缝隙间灌入。

火光摇曳,映得人影森冷。

赵烈的声音,像是撕裂一般,在每个人心头久久迴荡——

“寧萧小兄弟的事……是不是该给个交代?!”

大帐之中,一片死寂。

赵烈胸膛剧烈起伏,眼神死死盯著韩守义,目光里燃烧著一团火。

可就在眾人屏息以待的时候,韩守义缓缓抬头,脸上掛起一抹不急不缓的笑。

那笑容看似温和,实则带著讥讽与轻蔑,仿佛在看一只狂吠的狗。

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,拱手对著蒙尚元,声音沉稳,却字字带锋:

“蒙大人,在下有一言。”

蒙尚元眉头轻皱,眼神略显不耐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
“说。”

韩守义这才转过身,面对眾人,声音洪亮:

“赵都尉所言的『赌约』,在下並非不记得。”

此话一出,大帐內微微一震。

一些將士眼神闪动,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期待:莫非韩守义真要承认?

然而,下一瞬,韩守义嘴角一勾,声音骤然冷厉:

“可敢问赵將军,这等『赌约』,可有字据?!”

轰。

全场譁然。

“字据?”

“这……”

將士们面面相覷,心头微微一凉。

——没错!

这等赌约,本就是当日战前一时爭锋,怎么可能立字为据?

没有字据,就是空口白话!

韩守义环顾四周,嘴角笑意更浓,语气里带著几分得意的锋锐:

“无字据,无凭证,不过是战前口舌之爭。咱们身为统军將领,与一个小小士卒言语爭锋,那是鬨笑消遣,岂能当真?”

他声音洪亮,振振有词。

“若说此等『儿戏之言』也要当真,那日后军中上上下下,谁还敢开口?!”

一句话,犹如铁锤,重重砸在赵烈心头。

赵烈面色涨红,双目欲裂。

“韩守义!你分明就是狡辩!”

可韩守义根本不理他的吼声,而是顺势声调一转,语气骤然严厉:

“再者,如今北境敌军压境,兵锋直逼城下!我等肩负的,是数十万百姓的安危,是大尧北境的屏障!”

他说到这里,眼神一转,死死盯住赵烈,声音像刀锋般直刺过去:

“赵將军,你莫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小卒的儿戏赌约,想要在此刻就砍下我的头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