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章 天下无僧!(1/2)

李承乾的质问,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,悬在玄武门所有人的头顶。

风声似乎都静止了。
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,每一息都充满了窒息般的压迫感。

跪在地上的房玄龄,这位昔日运筹帷幄、决胜千里的大唐宰辅,此刻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。

他浑身颤抖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喉咙里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。

李承乾的目光,终於从房玄龄那张布满绝望的脸上移开。

他缓缓转头,视线如同淬了冰的刀刃,先是轻飘飘地扫过一脸泪痕、瑟瑟发抖的高阳公主,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,只有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厌恶。

然后,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低著头、企图將自己缩成一团的和尚——辩机身上。

剎那间,辩机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。

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,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。

他能感觉到,那道目光里不再是戏謔,不再是审判,而是最纯粹、最原始的杀意。

太子要杀他!

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辩机脑中炸响。

他不想死!

他可是玄奘法师的高徒,是名满长安的大德高僧,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他还有无尽的佛法要去参悟,怎么能像一条野狗一样,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?

求饶吗?

看房玄龄的下场就知道,求饶只会换来更深的羞辱。

恐惧与求生的本能在他心中疯狂交战,最终,一种扭曲的、属於修行人的傲慢占据了上风。

他猛地抬起头,迎上了李承乾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。

他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,虽然双腿还在打颤,却努力挺直了腰杆,將那身月白色的僧袍整理了一下,仿佛这样就能找回几分尊严。

“太子殿下!”

辩机的声音尖锐而突兀,划破了玄武门前的死寂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身上,满是错愕与不解。

疯了么?

这个时候还敢开口?

辩机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呼喊:“你误入歧途了!滥用权柄,威逼重臣,此乃魔道所为!”

他见李承乾只是冷冷地看著他,没有立刻发作,胆气不由得又壮了几分。

他向前踏出一步,伸出手指,直指李承乾,声色俱厉地喝道:“我乃佛门高僧,是为天下苍生祈福之人!你不可辱我,更不可杀我!”

“你若敢动我分毫,便是与天下佛门为敌!天下万千僧侣,必將视你为妖魔!我佛慈悲,亦有金刚怒目!届时,你必將被打入阿鼻地狱,受万劫不復之苦!”

他越说越激动,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態的潮红,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佛法正义的使者,正在审判眼前的暴君。

他说完了。
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
文武百官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威胁太子?

还是用虚无縹緲的佛祖和地狱来威胁?

这个和尚,是真的被嚇傻了。
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李承乾並没有勃然大怒。

他静静地听著,脸上的森寒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古怪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。

“呵……”

一声轻笑从他喉咙里溢出。

紧接著,那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放肆,从低沉的闷笑,变成了响彻云霄的狂笑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哈!”

李承乾笑得前仰后合,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。

他的笑声在玄武门前空旷的广场上迴荡,带著一股说不出的癲狂与邪异,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从心底里发毛。

官员们下意识地后退,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大唐太子,而是一个刚刚挣脱枷锁的绝世凶魔。

辩机脸上的得意与神圣瞬间凝固,取而代代的是无边的恐惧。

他从那笑声里,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忌惮,只听到了纯粹的、视神佛如无物的蔑视!

笑了许久,李承乾才缓缓直起腰。

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泪水,那双漆黑的眸子再度锁定了辩机。

“十八层地狱?”

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,却让辩机如坠冰窟。

“好啊。”

李承乾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,他向前踏出一步,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。

“本宫倒真想去见识见识。”

他再踏出一步,滔天的杀气如狂澜般席捲而出,压得在场眾人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“我若真下那十八层地狱,”

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,声音却陡然拔高,化作惊天动地的怒吼!

“我便杀他个天翻地覆!杀他个鬼哭神嚎!”

他猛地伸出手,指向面如死灰的辩机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!

“杀得那十八层地狱——空!盪!盪!”

“空!盪!盪!”

最后三个字,如同三道天雷,劈在玄武门前,炸得每个人都神魂俱裂,耳中嗡嗡作响。

那股滔天的杀气与狂意,化作了实质的寒风,刮过广场,吹得旌旗猎猎作响,也吹得百官衣袍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他们颤抖的轮廓。

整个世界,死寂无声。

只剩下李承乾那狂魔般的身影,独立於天地之间,仿佛他就是那唯一的地狱之主。

辩机的脸,已经不是死灰,而是一片惨白,白得像纸,薄得仿佛一触即碎。

十八层地狱,是他最后的依仗,是他作为佛门高僧,用来震慑世间帝王的终极法器。

可现在,这法器被李承乾一脚踩得粉碎。

不,他不是踩碎。

他是要衝进去,把那地狱都给拆了!

豆大的冷汗从辩机光洁的额头上滚落,沿著他僵硬的脸颊滑下,滴落在袈裟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跡。

他不能死,他怎么能死在这里?

他是得道高僧,是万眾敬仰的佛子,他还要普度眾生,还要与高阳公主……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深入骨髓的恐惧,他像是溺水之人,胡乱地挥舞著手臂,试图抓住另一根救命稻草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乾涩,带著剧烈的颤音,“你杀我,佛祖或许远在西天,可……可天下佛门,天下佛陀,必然不容你!”

这句话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,仿佛要將自己的灵魂都吼出体外。

“天下僧侣,必將视你为魔!天下信眾,必將唾弃於你!你的江山,將永无寧日!”

他声嘶力竭,眼神中带著一种最后的疯狂。

地狱你不怕,那人间呢?

这万千寺庙,亿万信徒,所凝聚成的庞大势力,难道你也不怕吗?

然而,回应他的,又是一阵笑声。

如果说之前的笑是癲狂,是暴虐。

那么此刻的笑,就是纯粹的、不加掩饰的、发自肺腑的嘲弄与鄙夷。

“哈哈……”

李承乾笑得弯下了腰,单手扶著膝盖,肩膀剧烈地耸动。

他抬起头,看向辩机,那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跳樑小丑,在卖力地表演著拙劣的戏法。

“天下佛陀?”

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,语气中充满了戏謔。

他缓缓直起身,踱著步子,一步一步,不疾不徐地走向已经瘫软在地的辩机。

每一步,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。

“你说的,是那些高坐庙堂,享受人间香火,却对世间疾苦视而不见的泥塑木雕吗?”

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
官员们一个个低下了头,不敢与他对视,生怕被那眼神中焚尽一切的火焰所波及。

长孙无忌、房玄龄等人,更是心头巨震。

太子殿下,这是要……

李承乾走到辩机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,黑色的靴子,几乎要碰到辩机那沾满尘土的袈裟。

“泥塑的佛陀,有何用?”

他轻声反问,像是在问辩机,又像是在问这满天神佛。

“它们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吗?它们能抵御北方的突厥铁骑吗?它们能让这大唐江山,千秋万代吗?”

一连三问,如三记重鞭,抽得辩机哑口无言。

李承乾脸上的笑意更浓了,那笑容里,满是冰冷的杀机。

“它们什么都做不到!”

“一群连自己都保不住的泥胎,也配不容我?”

他猛地抬高了音量,声如洪钟,震得玄武门城楼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!

“好啊!”

李承d 猛地一甩袖袍,黑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。

他伸出手指,点向西方,点向那传说中佛陀所在的方向,也点向大唐境內那无数的寺庙。

“它若不容我,那本宫……”

他顿了顿,环视四周,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,最后重新落在辩机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瞳孔上。

“便推翻了这天下佛陀!”

“捣毁这天下庙宇!”

“让那满天神佛,都给本宫——烟!消!云!散!”

此言一出,天地变色!

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寒意,瞬间笼罩了整个玄武门。

所有官员,无论文武,全都齐刷刷地白了脸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
疯了!

太子殿下真的疯了!

这已经不是杀一个和尚那么简单了!

这是要灭佛!

是要与传承了数百年的佛门,彻底开战!

这种话,別说是一个太子,就算是皇帝李世民,也绝不敢说出口!

辩机怔怔地看著李承乾,嘴巴无意识地张著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他脑海中所有关於佛法的经文,所有关於高僧的仪轨,所有关於信仰的力量,在这一刻,被李承乾这几句狂言,衝击得支离破碎,化为齏粉。

他终於明白了。

眼前的这个太子,不是暴君,不是邪魔。

他是一个,连神佛都敢拉下神坛,踩在脚下的……怪物!

“噗通”一声。

辩机再也支撑不住,彻底瘫倒在地,双目失神,口中喃喃自语,不知所云,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烂泥。

李承乾缓缓收回指向天际的手,那股焚尽天地的狂傲之气,却未消散分毫,反而如实质般凝聚在他周身,化作了更为纯粹、更为冰冷的杀意。

他的目光,重新落回那摊烂泥般的辩机身上。

那双眸子,黑得像是没有星辰的永夜。

“来人。”

他开口,声音平淡,却让所有人心头一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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